“我相信，如果還有探子，他們既然費盡心思混進來，目標就絕不會只是一個外圍的驛站，他們遲早會忍不住向白云城核心區域伸手。”單越陽摸了摸下巴，目光轉向白云驛站的方向，語氣篤定。“我們只需外松內緊，加強監控，暗中留意所有可疑行跡即可。只要他們動了，就總會露出馬腳。現在，我們先找個由頭，找這探子同批過來，以及跟他住一個屋的流民詢問情況，總而言之，先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刁木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單越陽的判斷是目前最穩妥的做法。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焦躁，“這個好辦，天反正都快亮了，我讓驛站管事隨便安排個活計，今天把這批人全部支走問話，我親自帶人去問！”通訊手環那頭，單越陽的聲音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凝重，“老刁，你務必小心。此人行事果決，自盡毫不猶豫，他們若混進來不止一個人，我擔心……”刁木敏銳地捕捉到單越陽語氣中那絲不同尋常的意味，立刻追問，“老單，你是不是……已經有些頭緒了？”聽著手環那頭的沉默，刁木急了，“都火燒眉毛，你就不要再藏著掖著了，有什么頭緒就直接說，就算說得不對，我們也能一起參詳不是嗎？”單越陽似乎在整理思緒，片刻后他這才緩緩開口，“這探子身手非同一般，若我們不是有城主的神器相助，今天他早就逃之夭夭了，而且他發現無法逃脫后就立刻自盡……這樣的做派，你就沒有一點熟悉感嗎？”“蠻人？！”刁木失聲低吼，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怒火和殺意，“他們竟敢把手伸到我們白云山來？！”“十有八九。”單越陽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還記得少將軍的特攻隊剛組建不久的那次搜山嗎？當時他們遭遇的那個蠻人頭領，不也是這么果斷自盡的嗎？”“這樣決絕狠厲的風格，如出一轍！”經單越陽這么一提醒，刁木立刻想起了那次搜山隊的驚險遭遇。“是了，城主逼得那幫蠻子倉皇北撤，如今也只有他們才會想盡辦法來查探我們的消息！”刁木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他隨即說道。“老單，關于問話我有大致的方向了！如果真是蠻狗子派來的人，他們偽裝成流民，必然有跡可循！”刁木越說思路越清晰，語氣也越發狠戾。“我就跟他們聊家常，聊逃難路上的見聞，聊老家風土人情……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我就不信，他們能裝得滴水不漏！”陳五一夜淺眠，天剛蒙蒙亮，刺耳的鑼聲一如往常地響起。他混在人群中起身，領飯，準備上工，動作與其他流民別無二致，作為剛剛進入白云驛站的一批流民，他的神情中還有著幾分恰到好處的麻木。然而陳五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卻如同最精密的雷達，無聲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很快，他察覺到了異樣。王林沒有出現在伐木的隊伍里。陳五的心猛地一沉，但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地繼續手頭的活計。他很清楚王林那急躁又自負的性子，讓他老老實實潛伏下來是不可能的事情，昨晚他一定是進入白云山深處了。按理來說，王林就算深入白云山調查，天亮也該回來了，如今卻不見蹤跡……陳五強迫自己冷靜，或許王林是被安排了別的活計，又或許……陳五抱著最微小的希望，王林昨夜成功潛入了核心區域，甚至找到了傳遞消息的機會，所以已經先行撤離了。然而，這種僥幸心理在上午的休息間隙被徹底擊碎。陳五借著喝水的功夫，狀似無意地靠近了同樣在另一隊伐木的石墩。兩人目光短暫交匯，陳五用極其微小的幅度搖了搖頭，示意他與王林失去了聯系。石墩的眼神瞬間凝重，他喉結微動，一努嘴，片刻后兩人借著方便，一前一后有了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石墩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快速說道，“他同屋的……還有他混入的那支隊伍的十幾個人……天剛亮就被叫走了……說是去山那邊修新的引水渠……有護衛隊的人跟著……至于還能不能回來，不好說……”轟——陳五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手指猛地收緊握拳，指節泛白。修引水渠？還特意調離驛站范圍，有護衛隊“陪同”？更重要的是，被叫走的那批人，全都跟王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絕不是正常的派工安排！王林一定是出事了！他有極大可能是昨晚潛入白云山深處被發現，然后自知無法逃脫，于是選擇了自我了解。之所以陳五能肯定王林是自盡，而不是逃之夭夭，是因為白云山的反應。照石墩所說，跟王林相關的那群流民，天剛亮就被人叫走了，那只能是白云山的人通過王林的尸體，快速確定了他的身份，這才能天亮前迅速鎖定與他相關之人。若王林昨晚成功逃脫，白云山今天做的第一件事，就該是清點白云驛站的人員，搞清楚“失蹤”的人究竟是誰。陳五可以確定，昨晚他們休息的營地，沒有任何人清點過人數。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和懊惱沖上陳五的心頭。王林這個蠢貨，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的擅自行動，不僅打草驚了蛇，還將他們其他的潛伏人員一起陷入了危險當中。好在他們當初足夠謹慎，分散混入了不同的流民隊伍，彼此裝作不認識。目前看來，白云山的管理者似乎將調查范圍暫時控制在了王林直接關聯的那一小撮人里，還沒有擴大到所有近期流入人員。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然而經過王林這么一鬧，白云山對近期所有流民的審查必然會空前嚴格。他們再想通過“老實干活、積累積分”這種方式正常進入白云城核心區域，幾乎已經不可能了。